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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我想的還要覆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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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比我想的還要覆雜

景行卻好像並沒有在意外面的情況,即使現在車外被不知道地上什麽東西剮蹭的聲音依舊不絕,聽起來刺耳且讓人緊張,他的語調依舊是懶懶的,聽起來卻讓人非常踏實放心。

“你喜歡吃什麽?”

“嗯?”宋尋一顆心懸著,時時刻刻仔細註意著外面的情況,被他突然一句問的很蒙,“我什麽都行,不挑食。”

其實他不喜歡吃熏制肉類,不吃動物油脂和皮,不吃內臟不吃血,不吃有刺激味道的菜,但他習慣按著對方喜歡的話去回答。

胃不好不能吃生冷,不能吃燙的,硬的,油膩應該也不好,景行篩選了一遍,試探問了句,“面可以嗎?”

“嗯,都可以。”宋尋低著頭,把決定的權利給對方。

景行無聲笑了,果然還是和之前一樣,“行,再過十幾分鐘我們就吃面。”

聽到這話宋尋連忙擡起頭,忽然發現耳邊片刻前車底還有的聲音消失了,往外面的四周一看,果然眼前車已經開回大路。

郊區距離市區不過十幾分鐘,很快就能到家了!

車窗外逐漸有了成片高低不同的回遷樓,現在天黑都開了燈,一盞盞顏色稍有差別的燈遠遠看去讓人心裏親切。

這片是最靠近郊區的房子,周邊設備並不齊全,但勝在租金非常低,曾經宋尋一家也在這裏住過半年多,當時家裏賣了市中心那套房子後直接跨越了大半個城區選到了邊邊角角一個最小面積的毛坯房。

房子沒有裝修甚至連大白都沒刮,一不小心用力剮蹭到會被砂礫蹭破皮,照明用的最原始配備的燈管,洗手間裏是那種很老式的黃色燈泡。

望著外面的燈火,宋尋很輕松就能想到這裏住著的大部分人的狀態。

生活的半年多裏,難以計數的夜晚他聽見樓下隨意叫喊怒罵的醉鬼,摔東西吵架的年輕夫妻……妻子痛哭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他的耳朵裏,卻打動不了她男人,看瘋子一樣任憑對方因為他的冷漠發瘋。

他清楚記得,那個女孩的聲音聽起來那麽年輕,哭的那麽歇斯底裏無可奈何。

從始至終那個男人始終沈默著,但他也用實際行動讓女孩被打得滿地哭嚎,叫喊聲在安靜的晚上傳的很遠,但沒人阻止。

貧窮真的很恐怖,這裏每個月的房租是三百,便宜到不過是飯店裏三四人一頓飯錢,卻也能安置一個家。

當時不少人在窗口看,但沒人勸阻。

“打得好,打不死就沒事,不過是家暴。”

光著膀子的男人在黑暗裏明滅的煙頭伴隨著吐出的煙霧,說出的話幾乎是輕描淡寫,“就算打死也沒事,進去蹲幾年,包吃包住出來一樣活。”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調甚至都沒有明顯起伏,這樣的人怕什麽,又有什麽能困住他,一個案底對他而言又算什麽,難道是對孩子的影響嗎?

或許他還會引以為傲毫不愧疚的直接告訴孩子,避免以後孩子又哭又鬧的麻煩,“你爸我進去過,你以後別給我考哪些東西,白浪費力氣。”

也許他們的家裏也有這樣的女人,她們麻木的接受現實,被吸血鬼一樣吸食她生命的孩子綁在一個披著人皮的魔鬼身邊,甚至會被那個人叫過來,看著別人被家暴時被可怕的叮囑上一句——“你要是敢不聽話,我也打死你。”

宋尋當時不是不想去幫那個女孩,但他當時……過去事情的畫面瞬間在腦海裏不受控制的迅速劃過。

算了,又想的太多了。

宋尋偏過頭快速抹了把臉,掩飾找了個話題,“景行,你看今天晚上的月亮是不是很亮?”

他骨子裏也許是個不切實際的人,就算在情況再怎麽糟糕的時候也會去喜歡那些沒什麽用的東西,就像是掛在天上無憂無慮的月亮,給了古人望月思鄉的寄托,也給了他擡頭仰望的皎白。

它總會掛在天上,除了陰天下雨以外它永遠都在,月光平等地照著每個人。

月亮正掛在前面的路燈上,彎彎一牙,今天的月亮橙黃橙黃的,景行擡頭看了一眼,“很亮,也很漂亮,你餓了吧,很快我們就到了,那家店的面我挺喜歡吃的,等會你也嘗嘗。”

“嗯。”宋尋想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沒了明天和下一頓,但是最起碼很快就有一碗熱騰騰的面吃,溫熱會從口腔熨燙到胃,說不定還會很好吃。

車直接開到了小區附近的一條商業街,這裏幾家店宋尋都父母提到要帶他去吃,不過每次都被他拒絕了。

景行把車停到一家看起來門店不小的店門前的車位,年輕的服務員殷切的從店裏出來幫忙,視線掃過景行時明顯亮了一下,但看見他身後停著的貴但臟的不成樣子的車是明顯臉上的笑楞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眼前這個難得一見的大帥哥會把這種車糟蹋成這個樣子。

服務生還是業務熟練的換上得體的笑,引著兩人進了店。

雖然是小地方,但這家店裏的裝修確實是請人廢了番心思,單看店裏各處的燈光點綴就讓景行想起那個巨會花錢相當敗家的敗家子。

敗家子的那個小對象特會哄人,說什麽種族天性求偶時有些就是會喜歡明亮璀璨的地方,花些錢買點什麽水晶的寶石,金雕銀飾怎麽了……行吧,反正花的也不是自己的,就隨便他們折騰吧。

服務員很上道的直接帶著兩人進了最好的包間,並禮貌的遞上厚厚一本燙金菜單,景行沒接而是示意服務員給宋尋。

“謝謝。”宋尋本想推辭但看景行拖著腮歪著頭笑瞇瞇看他就接了過來。

他快速掃了一遍菜譜後半本,隨便選了一個相對便宜的面就合上遞了過去。

景行也沒說什麽一邊細心給他介紹店裏特色菜一邊暗搓搓觀察他的表情,估計著宋尋的喜好點了四五個菜加上兩碗店裏很出名的雞湯面。

宋尋剛想說什麽阻止,景行眼疾手快的攆走服務員,湊到他耳朵邊,“有低消。”

“……”

菜品上的很快,果然是店裏必點,湯面湯底色澤金黃澄澈微微膠質,用筷子攪動能看見沈在下面切成細丁的菜蔬,雞肉被撕成細絲灑在最頂上落成尖尖的小塔。

面很細但卻不散,合著湯吃下去整個人從內到外都暖融融的,包間不是很大,兩人臨近坐著可以聽見對方輕微的咀嚼聲。

景行吃了幾口用筷子攪了攪,裝作目不斜視認真吃飯,耳朵卻細細聽著身邊人。

宋尋家裏對他從小管束很嚴,養成了不錯的餐桌習慣。

景行觀察了一會兒發現他吃東西很慢,細細咀嚼,就算吃的算是湯面也不會發出大聲音,每次用筷子夾的不多,一口吃不下的也會用湯匙接一下,雖然安靜但卻給人一種小心翼翼的感覺。

約束自己的行為是為了不打擾身邊人,但景行很希望自己能被打擾,而不是被禮貌的當成一個外人。

這種想法在宋尋看來一定很奇怪,他的視角裏他們就是剛認識的兩人,景行也知道自己這種想法不能直接宣之於口。

“怎麽了?”察覺到目光,宋尋放下筷子,小心的問了一句。

“沒,有點燙我等一下再吃,對了,除了房間裏奇怪的味道,在殿裏的時候你有沒有註意到有什麽不對?”景行自如的換了話題收斂神色。

“不對勁的地方……”

宋尋仔細回想起剛才殿裏的情景,當時景行不知道施了什麽術法,那些光怪陸離的畫面裏對他來說都過與離奇,很難說還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不對,有不對的地方。

從案臺上火光離奇的長明燈到四周跳躍嬉鬧的黑影,還有——金色的氣霧!

“當時殿裏似乎每個人周圍都若有似無的縈繞著一團金色的氣霧”,當時他還被景行身上刺目的金光閃到了眼睛,那些氣霧流動如同液態黃金流動翻湧在景行四周。

“沒錯。”景行給他盤子裏夾了一筷子菜,“而且你有沒有註意,剛才在殿裏我施法讓黑氣顯現時,落塵身上並沒有變化。”

宋尋回想了一下,當時他們的註意力都集中在長明燈後的沖天怨氣,沒人註意到落塵。

但似乎他身上確實沒有明顯變化,否則也不會沒看見。

“那金色的氣霧就是所謂的祈願功德,一個人做的好事多了自然而然周圍會縈繞著更多。尋常人是看不到的,但是凡是修行之人稍稍使個術法就能看到對方的情況,也能方便了解一個人的品行如何。”

“如果一個人修為頗高但周身暗淡就是一個德行一般的人,自然,像我這樣全身金光閃閃直接要閃瞎眼的就是個十足的好人,這就是人品德行的實力驗證!”

景行大言不慚誇完自己還能面色絲毫不改繼續說,“但接觸下來,如果真的按落塵給我們表現出來的情況,以他的見解和能力又怎麽會周身一點功德的金光都沒有,甚至在那種黑氣彌漫的環境裏也周身暗淡。”

“他要麽是個心口不一的騙子,要麽除了那些事情以外——”

宋尋煥然大悟,“所以,在那些他說的之外他肯定也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才會把功德都耗盡了?”

景行讚許的點頭,“沒錯,而且即使我們不說他也一定能猜到我們是因為什麽事情的線索才找到他這裏。他說的那些話和給我們看到的東西,雖然不是正常所謂的善,但確實是會讓聽到的自然而然覺得他不會做出什麽壞事,先入為主給他設立一個好形象。”

“他這麽做恰恰說明他心虛,這件事就算不是他做的,也或多或少和他有關系,所以我們只需要守住他,就能抓到幕後主使。”

宋尋視線從景行身上移開,垂眸看著碗裏澄澈的湯,用湯匙緩緩舀動。

他想到在殿裏看到的圍繞在景行周身的濃郁金光,景行剛才故意提到了他周身的金光,以此來證明他是個多行善事的好人,宋尋雖然早就相信他是個這樣的人但還是沒想到原來景行的功德竟然這麽深厚。

其實從這幾天的經歷裏,宋尋多多少少就已經對景行的能力有些了解,但沒想到他竟然可以到這種程度,那種晃眼的程度是需要多少功德才能做到?

眼前的人到底都做過些什麽?做這些事情真的就是因為心善嗎?還是為了所謂修成正果呢?

這個人似乎比他想的還要覆雜。

……

兩人到家已經將近半夜,一天的疲憊讓宋尋極度困倦,等景行出來就看見躺在床上枕著靠枕已經睡得很沈的他。

少年的側臉深陷入柔軟的織物,身上的睡衣邊角卷起露出一截細白的腰身,而沈沈睡去的他根本沒意識到。

景行原地脫下拖鞋,緩慢無聲的靠近伸手替他蓋上被扔到一邊的薄被,蓋好後並沒有離開而是沈默的坐在床沿。

房間裏沒開燈,只有門前走廊轉角燈的微弱光亮照進來,他靜靜走進房間,無聲關上身後的門,隨之房間變得漆黑。

窗簾沒拉上,有如銀的月光柔柔灑下,傾落一床,似乎有雲遮蔽,今晚的月色並不明亮,不過這種亮度對景行來說足夠了。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躺在床上男孩纖長如鴉羽的眼睫,聽到細弱的呼吸,近到仿佛吹在他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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